日本美学

在古代,日本人在其生活实践、审美实践和艺术创造中,形成了日本民族的审美意识和艺术观。5世纪至6世纪,先后从中国传人中国传统的艺术、汉字、儒学和中国化了的佛学,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逐步形成了将作为技艺的“艺”与作为儒家理法的“道”结合起来的“艺道”美学思想,并贯穿于和歌、物语、戏道、书道、画道、茶道、花道等各种艺能领域,强调艺服从并服务于道,重视艺术内容与艺术形式的统一。

日本美学在日本产生和演化的,以"艺道"为传统,并逐渐与西方美学思想的研究相结合的美学理论的总称。日语的"美学"一词来自德语的"asthetik"。19世纪中江兆民最先使用了这一术语,20世纪20年代之后,随着西方美学在日本的传播,日本开始系统研究美学问题。从那时起,美学作为一门学科在日本正式确立。日本在翻译和诠释西方美学著作的过程中,逐渐发展起与日本传统美学思想相结合的日本美学。

日本在明治维新以前,主要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在美学领域,将中国作为技能的"艺"和作为理法的"道"结合起来,形成了关于"艺道"的思想。和歌曾被看作是艺道中最主要部分。

藤原俊成(1114~1204)著有《千载集》,其子藤原定家(1162~1241)是《新古今集》的撰写者之一。他们认为技能的训练固然十分重要,但只偏重技巧,理法或"道"便会减弱。于是主张超越单纯技能方面的训练,追求内在性的修养,以达到"幽玄美"的境界。

在戏剧方面,观阿弥(1333~1384)完成了能乐的理论,其子世阿弥又使之更加洗练,写下了《风姿花传》(1400~1404)等约20部能乐论书,大大发展了艺道思想。

后来艺道思想渗透到书道、画道 、茶道 、花道 等所有艺能领域。干利秀(1522~1591)把茶道发展为追求闲寂和孤寂心境的艺道。

明治以后,虽然西欧美学思想的输入使传统的艺道思想逐渐衰弱,但它作为日本民族独特的艺术观和审美观仍被承续和保持。20世纪以来日本吸收了西方美学思想,建立起东西方结合的美学。

日本的美学很广,广到无所不包,其美又很小,小到用简单的七个词语就能表达:“雅”、“物哀”、“幽玄”、“侘寂”、“序破急”、 “涩”、“粹”。

 

雅(みやび/miyabi )

……梅花的香气、源自稀有木材难以捉摸的香水味,长袍上的色彩精致地融合……你可能先瞥到她的衣袖漫不经心优雅地搭在窗口,或者看到某张纸条上她的书法,或听到她在黑暗中弹了一夜琵琶,然后倾心于这个女人。然后,恋人之间会开始交换信件和诗作,还经常附上应季的花朵的香薰。——《日本传统的来源:自久远的1600年》

总而言之,“雅”可以被翻译成恳挚谦恭,日本平安时代(794~1185)的贵族宫廷推进了这个审美理念。

“雅”一词与“都(みやこ)”相似,二者都有精炼与优雅之义。在平安时代,日本之都就是 “雅” 之都。

“雅”者:

1、要除掉一切庸俗、荒谬、粗鲁、鄙陋;

2、注重外表且有礼貌,尽可能地达到优雅的极致。

除器物和阅历层面之外,人也可以是“雅”的,大雅之人是彬彬有礼、庄严凝重、端庄得体的。

“雅” 在日本文化想象力上的影响是有限度的,它抑制着粗陋的情感,以及不修边幅的生活的直接表达。

说真的,你能坚持用毛笔一直写那些赏月诗歌吗?幸运的是,现在 “雅” 不再是代表艺术价值的终极单词,不过它在日本文化中永远都有一席之地。

严复先生在《天演论》例言里写到: “译事三难: 信、雅、达”。

“信” 是指译文要准确无误,就是要使译文忠于原文,如实地、恰当地运用现代汉语把原文翻译出来。

“达” 是指译文要通顺畅达,就是要使译文符合现代汉语的语法及用语习惯,字通句顺,没有语病。

“雅” 就是指译文要优美自然,就是要使译文生动、形象,完美地表达。

从这个意义上讲,东方美学如出一辙,如同北斗七星里瑶光星两旁的洞明星、隐元星,隐现奇妙非凡。

中国与日本一衣带水,日本文化源于中国文化。

雅在文化中体现为礼节,礼貌;

雅者在英国的绅士之风是最直观的体现了;

雅在物质上,民国的旗袍,堪称素雅的典范。

雅,是一种气质,犹如闲云野鹤,遗世独立。

 

物哀(物の哀れ/mononoaware)

樱花是日本文化的图腾,日本人的骨子里认为樱花是其生命最重要的象征,因为樱花在最美的时候,也就是它将要凋谢的时候。“花は桜木 人は武士” 在我个人来看,我更喜欢翻译为 “花非樱花,人非武士” 与唐代诗人元稹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有异曲同工之妙,将武士比做樱花,哀其绚丽而凄美。

“物哀”美学是日本文学美学的一个基本概念。感悟而哀,知物伤怀,由物及人。

日本樱花树的盛开其实并不比那些梨树苹果树更美,樱花树之所以能比其他树更加广受赞誉,是因为它盛放之短暂——它的花在初开的一个星期之后就会开始凋谢。恰恰是他们瞬息的盛放之美唤起了游者们的哀物之心。——《斯坦福哲学百科全书》

在过去一千多年里,“物哀” 已经走过了漫长的道路。不过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 “雅” 带来审美冲击的平安时代,人们会用简单的 “哦!” 或者 “啊!” 表达惊讶或喜悦。然而直到1200年,那时人们的认识才从简单的 “哦!” 转变为更加复杂的情感。渐渐地,当人们遭遇到极致而又令人悲切的短暂之美时,人们开始在喜悦之上加上悲伤的情绪。

樱花树之所以广受赞誉,是因为它盛放之短暂:樱花初开一个星期后就开始凋谢。恰恰是它们瞬间的盛放之美唤起了游者们的哀物之心。18世纪,学者本居宣长在他的《紫文要领》著作中开创性地提出“物哀(事物的凄美)”一词,他认为物哀特质可分为五类:感动/调和/优美/情趣/哀感,最突出的是哀。这个概念超出了单纯的悲伤和喜悦,而是标志着 “一个深刻的、敏感的、普遍存在的情绪和情感。”

无论物哀是所谓的悲怆还是同情、还是其他固有的概念,其实换句话说这种感觉是一种逆怀旧,一种从未来的角度来看现在的疼痛感。物哀这种意识仍栖息于艺术和日常生活中,在小津安二郎广受好评的电影和每年的自发赏花会中都有所体现。

国内作家叶渭渠先生认为“物哀”的思想结构是重层的,可以分为三个层次:

一、对人的感动,以男女恋情的哀感最为突出;

二、对世相的感动,贯穿在对人情世态包括“天下大事”的咏叹上;

三、对自然物的感动,尤其是季节带来的无常感,即对自然美的心动。

相似的还有立花北枝在《萤》中曾写道:“さびしさや 一尺消えて ゆくほたる”。译为: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

物是所观赏之客体,哀是审美情感。但是 “哀” 在这里又不单单指悲伤一种情感。

物哀是日本江户时代国学大家本居宣长(もとおりのりながMotooriNorinaga)提出的文学理念,也可以说是他的世界观,这个概念简单地说,是"真情流露"。

世上万事万物的千姿百态,我们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身体力行地体验,把这万事万物都放到心中来品味,内心里把这些事物的情致一一辨清,这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就是懂得物之哀。进一步说,所谓辨清,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辨清了,依着它的情致感触到的东西,就是物之哀。比如说,看到樱花盛开赏心悦目,知道这樱花的赏心悦目,就是知道事物的情致。心中明了这樱花赏心悦目,不禁感到"这花真是赏心悦目啊",这感觉就是物之哀。然而不论看到多么赏心悦目的樱花,都不觉得赏心悦目,便是不懂事物的情致。这样的人,更无缘于"好赏心悦目的花呀"的感触,这是不懂得物之哀。——本居宣长 《紫文要领》

物哀比悲哀恬淡。恬淡到什么地步?恬淡到"静寂"、"闲寂"甚至"空寂"的地步。川端康成写《伊豆的舞女》,其中"大学生'我'与舞女两人邂逅之后,自始至终谁也没有向对方倾吐一句爱慕的话,而彼此对对方的感情又都处于似觉察又非觉察之间。作者有意识地将似爱情而又非爱情的情感色调淡化、'物哀'化。"叶渭渠说:"物哀作为日本美的先驱,在其发展过程中,自然地形成'哀'中所蕴含的静寂美的特殊性格,成为'空寂'的美的底流。"物哀的表现形式若十分强烈,那它就是"悲哀"而不是"物哀"了。

物哀是一种审美意识。川端康成多次强调:"平安朝的'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悲与美是相通的。"他写《伊豆的舞女》时,把主人公"两人的悲从属于美,又使美制约着悲,淡淡的悲与真实的美交融在一起,创造出一种悲哀美的抒情世界"。叶渭渠指出:"'物哀'、'空寂'和'闲寂'这三种精神相通的特殊形态的艺术美,大大地拓展了日本民族固有的美意识及其表现出来的艺术深度。……日本人对这些特殊美的感受和趣味是相当普遍的,不局限于文学艺术,而是及于生活的各个层面。""日本国民性的特点……更爱残月、更爱初绽的蓓蕾和散落的花瓣儿,因为他们认为残月、花蕾、花落中潜藏着一种令人怜惜的哀愁情绪,会增加美感。这种无常的哀感和无常的美感,正是日本人的"物哀美"的真髓。"

物哀是一种生死观。其主体追求"瞬间美",不惜在美的瞬间"求得永恒的静寂"。川端康成既认为"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也"认为死是最高的艺术,是美的一种表现。……认为艺术的极致就是死灭"。叶渭渠更指出:"日本人的美意识中存在着一种'瞬间美'的理念,即赞美'美之短暂'。"古代日本人"更以樱花自比,将那'瞬间美'的观念转变为视自杀为人生之极点的行为。他们的殉死,其意义也在于追求瞬间的生命的闪光,企图在死灭中求得永恒的静寂"。因此,追求生命的一瞬闪光,是物哀的重要特质。

"物哀的感情是一种超越理性的纯粹精神性的感情",一定程度上是个体体验,可以意会,难以言传。"'物哀美'是一种感觉式的美,它不是凭理智、理性来判断,而是靠直觉、靠心来感受,即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到的美。"当用"言传"时,物哀不等同于悲哀。而当以"意会"时,它又确实表达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有时甚至是极深极痛的哀情。

 

幽玄(ゆうげん/yuugen)

中国儒学与道家思想是幽玄的初始。《道德经》四十五章讲至高至极之境界时,老子这样说: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道德经》

13世纪,幽玄第一次出现在术中国的哲学著作中,寓意黑暗、神秘。到15世纪,幽玄的内涵经历了社会文化的层层交互,逐渐变成巧妙、幽远,有着神秘美感的词汇。

中国戏曲都可以代表幽玄。昆曲虽然不是五大核心戏曲,却别有一番滋味,耐人寻味。昆曲的兴盛与当时士大夫的生活情趣、艺术趣味是一脉相承的。士大夫的文化修养,为昆曲注入了独特的文化品位,他们闲适生活和对空灵境界的追求,赋予了昆曲节奏舒缓、意境曼妙的品格,加之士大夫内心深处含有对社会对人生的哀怨、悲凉的感受,使得昆曲在音乐、唱腔上每每显示出惆怅、缠绵的情绪。

幽玄讲究境生象外、意在言外,追求一种以“神似”的精约之美,以引发欣赏对象的联想。

世阿弥(能剧创始人)认为:幽玄是最高的艺术理想。世阿弥看重的幽玄之美,就是留下空白然后由观众的想象自由填补,是一种超越了明确性和完整性的审美。

幽玄,是以物哀中所观赏之客体,升华为内在的一种道不明,说不清。朦胧,意境悠远,正如佛曰不可说。

设计中恰到好处的留白,层次感,少即是多。

……它只可意会却无法言传……它就像是被薄云面纱遮住视线的月亮,或是秋雾朦胧中满是猩红树叶的山坡……——徹书记物語《群书类从》

所有的美学术语中,幽玄可能是最难理解的一个。这个术语第一次出现是在13世纪中国的哲学著作中,它标志着“黑暗”或“神秘”,直到15世纪,幽玄的内涵经历了社会文化的层层积累,逐渐成为巧妙、幽远,有着深刻的神秘美感的词汇。

“幽玄” 的核心是 “余情”,讲究 “境生象外”,意在言外,追求一种以“神似”的精约之美,引发欣赏对象的联想和想象,传达出丰富的思想感情内容。

能剧的两位创始人之一世阿弥,他推崇幽玄是最高的艺术理想。世阿弥的著作,几乎就是晦涩莫测的幽玄本身,他描述幽玄的美丽,就是留下空白空间然后用观众的想象去填补,这就是超越了明确性和完整性的审美。

总之,“幽玄” 是与佛教思想相关的神秘之美,在文学中表现为凄厉之境中的妖艳之美,或一定程度上的壮美。

或者正如威廉狄百瑞描述的:“这姿态本身就是美丽的,它是通向外部的东西。它不是任何一个对象或概念,而是一个永恒的区域、一个永恒的沉默的象征。“

 “幽玄”的审美意识,形成于日本中世,由藤原俊成等歌论家以多角度的探讨逐步规范了其美学内涵。以崇尚“余情”之美为核心,在风格趣味方面,从偏重“妖艳”到讲求“恬淡”,于发展变化中丰富了它的内容。“幽玄”是日本歌论、能乐论中的一个重要的理论观念,也是日本美学观里的一个重要的审美意识。

  1、隐藏不露,笼之于内。如正彻所谓的“轻云拥明月”、“山雾绕红叶”。

  2、与露骨、直接、尖锐的感情表现相反,具有优美、安详、柔和性。如“霞满春花之所”。

  3、带有与隐微荫翳相伴的寂静。如鸭长明所讲的“秋空夕暮,杳无音信”。

  4、深远。特别是之精神上的东西,如深奥难解的思想。

  5、具有内在的充实性。其中凝集着不可言传的意蕴。即所谓的“内容丰富”。充实性也意味着与大的、重的、强有力的有关,甚至与“长高”、“崇高”相联系。

  6、有一种神秘性和超自然性,虽关乎宗教、哲学的观念,但仍可感受到其中的“美的意识”。

  7、以一种非合理的、不可言喻的、微妙的意味为主。

  —— 大西克礼

  最能体验日本人对于幽玄之美偏爱的书籍,莫过于谷崎润一郎的《阴翳礼赞》了。书名本身就已经表明了对于晦涩阴暗的偏爱。

谷崎润一郎是日本唯美派文学大师,他早期倾倒于西方美学,后来随着精神世界的升华,回到日本古典美学的怀抱,发现了东方传统之美。谷崎润一郎后期的散文洋溢着浓郁的日本风,流露出民族风情。在其散文代表作《阴翳礼赞》中,谷崎润一郎以充满欣赏和怀念的笔调阐述了他的阴翳审美观。他说:"美,不存在于物体之中,而存在于物与物产生的阴翳的波纹和明暗之中。""窃以为我们东方人常于自己已有的境遇中求满足,有甘于现状之风气,虽云略淡,亦不感到不平,却能沉潜于黑暗之中,发现自我之美。""日本人从明暗中发现美,享受暗,使得阴翳美学成为日本独特的美学传统。"

  由于阴翳,事物都不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的面前,而是隐藏在一种隐约而模糊的光线中,根据想象,那种美感能增强很多倍。正如阴翳礼赞中谷崎这样写道:漆碗的好处就在于当人们打开碗盖拿到嘴边的这段时间,凝视着幽暗的碗底深处,悄无声息地沉聚着和漆器颜色几乎无异的汤汁,并是可以从腾腾上升的热气带来的气味中预感到将要吸入口中的模模糊糊的美味佳肴。这种心情不能不说有一种神秘感,颇有禅宗家情趣。

 

侘寂(侘び寂び/wabisabi) 

虽然现在“侘”与“寂”这两个词已经成了连体婴儿,但他们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一起被使用的词语。

侘曾一度沦为形容猥琐、沉闷、寒酸的词。寂则多是荒凉、衰老、寂寞等。

到了14世纪,禅宗移驾东瀛,“侘寂”才咸鱼翻身,开始受到积极评价,进而融入日本的美学意识中。

侘寂的概念,是日本茶圣千利休喝茶喝出来的,它是对富有/华丽/丰满/繁琐/巧言令色的否决,也是困乏/朴直/节制/冷瘦/简素/幽暗/野趣等特质逐渐融合的统一美学--即“不完美的人类自身的稍纵即逝”,更是从老旧物体的表层显露出的一种充满岁月感的美,即使是褪色、斑驳、晦暗的外表都无法遏制的一种震撼人心力量。

侘寂是日本美学意识的一个组成部分,一般指的是朴素又安静的事物。它源自小乘佛法总的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尤其是无常。

侘是在简洁安静中融入质朴的美,寂是时间的光泽。——村上春树

侘寂是现代文学翻译上的一个误解,侘び(WABI)与寂び(SABI)。国人将其整理为侘寂一词。19世纪的日本美学家 冈仓天心 的著书《茶之本 Book of tea》把侘び的翻译成“Imperfect”所指的应是侘び美学中,外表的残缺。但这种翻译显然是被我们再次翻译时误解了。 侘び是日本战国时期著名茶人千利休创造了侘び茶,是把精神与茶追求的美融合在了一起,亦是所谓的麁相,日语原文意思是上をそそうに、下を律仪に(外表粗糙,内在完美)。寂び,寂在古语中也可写作锖,意思是“旧化,生锈”。字的原义固然是来自于中文。是俳句诗人松尾芭蕉,能乐推动下,逐渐产生出了一层美感的含义:从老旧的物体(人)的外表下,显露出的一种充满岁月感的美;即使是外表斑驳,或是褪色暗淡,都无法阻挡(甚至会加强)的一种震撼的美。

村上春树的《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就写了这样一个侘寂之人。38岁的渡边与36岁的多崎作,不管是18年前在那微风拂过直子脸颊的草原,还是16年前毫无因由的决裂,人生只有直面伤痛,去审视、去追问、直至接受,才能懂得,人心的结合不只是因为调和,彼此伤害也能亲密联接,这样,生活才不至于艰难得难以忍受。既然勇气和生存是永恒的主题,那么带着死去的人的遗憾与希望活下去,就变得神圣起来。

《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开篇就是一大段对死亡的精彩描写。20岁的青春少年像梦游者一般应付着生活的必需步骤,漫无目的地游荡,他摸不到死亡之门,只能在梦境中直直地坠落。从常人的眼光看,他向往死亡的原因有些牵强,被一个小团体抛弃而要寻死觅活。但在村上的笔下,一切又合情合理:孤独而自认平庸的男孩经过某种偶然而奇妙的,或许是上天安排下的“化学反应”,融入了一个“和谐有序的亲密空间”。从此,一个毫无色彩或者说色彩稀薄的人获得了一群五颜六色人物的照拂,所以他一直是感恩而惶恐的,惴惴于这个团体在未来的不确定。当这种不确定变成了确定的抛弃且毫无因由后,他从这个和谐有序共同体的化学反应中获取的热量骤然停止,孤寂与寒冷迅速侵蚀于他。一个人的东京,因为有着这个团体,即使孤独,却不寂寞;五个人的名古屋,即使是故乡,没有了其他四个人,即使表面上不孤独,却寂寞森森。

日式生活美学中讲求《断舍离》,山下英子阐释。“断绝不需要的东西 ,舍弃多余的废物 ,脱离对物品的迷恋。”

如果说幽玄于道,则侘寂于禅。菩提达摩主张顿悟法要“见性成佛”自初祖达摩祖师起,皆指人心,不拘修行。侘寂始于日本战国时代,源自小乘佛法中的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尤其是无常。

难道我们赏樱只看它盛开之姿,赏月只看万里无云的夜晚吗?

当然不是,我们还可以拉下百叶窗,静静观赏绵长的月光,慢慢等待一场微雨。花园里盛开着的花、枯萎死去的花都是美的,只是我们并不去注意。

虽然现在 “侘”、“寂” 这两个词基本上是连体婴,但它们并不总是附加着连字符。

“侘” 或 “侘しい” 曾一度沦为形容猥琐的事情,沉闷和寒酸。同时,“寂” 或 “寂しい” 则是形容荒凉、衰老、寂寞。

大约在14世纪,这两个词得到了翻新。“侘” 获得了自然、简洁、谦逊这种至少是中性的内涵,“寂” 演变成曼妙、稍纵即逝、年代感、饱受风霜的意义。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侘寂的意义革新,侘寂逐渐融合成统一的美学——谦卑和岁月感,自然和稍纵即逝。

侘寂还表现禅宗的一面,因为这两个词在宗教中代表崇尚短暂而不完美的人类自身或事物。

“侘” 在日本是常用于表现茶道之美,人们称自村田珠光兴起的草庵茶开始,到千利休达到最高点为止的利休茶道全系统为 “侘び茶”。

“侘” 成为茶道的一个理论,也就是 “侘び茶” 这个词出现的时期是江戸时代。茶道当中 “侘” 所包含的意思不仅是粗糙,也包含虽然外表一般但追求质感,追求美感的意愿。

可见,侘寂描绘是的残缺之美,残缺包括不完善的、不圆满的、不恒久的,当然也可指朴素、寂静、谦逊、自然……

侘是在简洁安静中融入质朴的美,寂是时间的光泽。

侘,超越外在,寂,挑战时间。不追求第一眼的惊艳,而是深思熟虑后的至繁归于至简。

 

序破急(じょはきゅう/Johakyu )

序破急的源头可以追溯到隋唐歌舞大曲(又称大曲或燕乐大曲),是一种综合器乐、歌唱和舞蹈,含有多段结构的大型歌舞音乐,在隋唐宫廷燕乐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唐大曲的结构较为复杂,杨荫柳先生将唐代歌舞大曲结构大致分为三个部分:散序;中序、拍序或歌头;破或舞遍。可见,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衍生了多样的日式文化。

序破急出自日本雅乐和舞乐的概念,常用于日本的能乐、连歌、蹴鞠、香道、剑道、居合道、茶道等等。

序为开端、破为承转、急为结尾。

序破急不仅仅是单纯的“开始”、“中间”和“结束”,而是有着起伏波折的反复作用。

“序”、慢慢地开始、勘探、建立期望。

“破”、快速展开,然后散落。

“急”、迅速的步伐。

于 “破” 的高潮后再出现一个轮回的 “序”。“序破急” 通常要通过多个周期运行,累积成一个波浪起伏的,像大海反复拍击海岸线、碧波荡漾、风起云涌一样的周期,一遍又一遍。

不论是剑道还是能剧,你一定都能发现序破急规律的存在。

序破急是室町时代“雅乐等日本传统艺术中代代相传的术语”,也是能剧的一种结构:

序,节奏舒缓,波澜不惊,多为背景交代:

破,为转折,剧情开始有所起伏,直切正题:

急,为煞尾,气势磅礴,一泻千里。

序破急不是简单的起承转合(开始、过渡、终结),而是错落有致的反复作用。不论是剑道还是能剧都有其神韵的挥洒。虽然“起承转合”给人一种戏剧性较弱的感觉,但是“序破急”则相当惊险凶猛。破,则有一种破除格局,雷霆万钧,来势汹汹的感觉,急,又有一种将瀑布收住,万般震动都戛然而止的速度感,干净利索。

“守破离” 是出自于剑道的一种思想,跟序破急异曲同工之妙。

守:长久等待和超常吃苦。无我即是守,放下自己的高傲,虚心学习周围所有人,三人行必有我师。

破:突破和完善中超越。即摒弃糟粕,并非指招式技法上的,而是指内心中的怨恨、嫉妒、贪婪。

离:颠覆成见中寻求新发现。止即是离,适可而止,适时而止,能找到自己心愿停下脚步的人和地方。

匠心之道,看似无着处,实则有迹可循。有一本叫《匠人精神》的书,这样讲成为一流工匠的 “守破离” :跟着师傅修业谓之 “守”,在传承中加入自己想法谓之 “破”,开创自己新境界谓之 “离”。由此我们也可以引申为各行业的匠心之道:

守,以理想为基,久久为功而不改初衷,精益求精而臻于至善;

破,以思考为底,无思考则无变化,无变化则始终是老样子,学而思才能“芳林新叶催陈叶”;

离,以创新为核,有非同寻常的构想,方能“人无我有,人有我强”。

草婴、贺友直等的艺术造诣,可说是对此的生动诠释。善于 “守破离”,何愁不能有所创造,有所成就?

 

涩/渋(しぶい/shibui)

“渋い”的概念意味着一个实用的,不含多余的装饰的,不事张扬,人们根据情况需要,简单而不花哨....它既没有华而不实,也并不显得不呆板。

这一概念翻译过来,其实就是极简。极简主义是一种生活以及艺术上的风格,本义为追求极致简约的呈现效果,并且不接受任何违反这一形态的任何事物。

说到极简就不得不说无印良品。MUJI的核心理念就是『简约』、『朴素』,保持原本的样子就好....

……作为一个重要的名词,日本人将这个词用在日常生活中的无数方面。“这颜色 ‘渋い’,是不是?”、“业绩 ‘渋い’ ”、“他声音 ‘渋い’ ”、“她的衣服 ‘渋い’ ”等等。正如有“渋い”的材料,所以才有 “渋い” 的房子。相扑选手可能有 “渋い” 风格等等,甚至,也许棒球运动员也…… “渋い” 的概念意味着一个实用的,不含多余的装饰的,不事张扬,人们根据情况需要,简单而不花哨......它既不华而不实,也并不呆板……——《“渋い”的世界》河北伦明

在室町时代,“渋い” 的意思无非是 “甜” 的反义词,“涩” 或 “苦”。这是一个用来形容未成熟的柿子,而不是漂亮的东西的词汇。但自江户时代(1603~1868)起,它开始成为极简主义的代表词汇。

江户时代的新兴平民阶层将 “渋い” 的意义改变,让这个词汇体现他们自己阶层歌曲、时尚与工艺的优点。由此,“渋い” 就成为了舍弃不必要的褶边、成为有利于整体简洁但依然关注微妙细节的审美词汇。

现在,“渋い” 已经并将继续在日本保持极高的影响力。虽然这个词本身并没有国际通用,但它似乎已开始在国外旅行。如果17世纪的日本平民来到今天,看到像优衣库和无印良品这类日本零售商店在世界中人气越来越高,一定会非常高兴吧。

同无印良品一样,佐藤大的设计颇负盛名,在当代日本设计界占据着重要位置。官方网站上的这样一句话「在日常生活中隐藏着许多的 ! 时刻,我们的目标就是用简洁而有力量的设计,为生活创造更多的惊叹号。」这个二维桌子就是一个惊叹号。

追求生活的陈迹,透射出朴素,内敛的气味。只保留久经考验的、非感官的基本核心要素。强调人与环境协调共生的人生境地,强调在微小而举座的事物和品行中体现出人道的庄严。它很容易令使用者产生亲切和怜爱之感。让物体以矮小的形状呈现,这正好反映出禅宗的客气品格或茶道的朴素美学和感悟天性。

日语中的 “依代”(よりしろ)指的是被神灵依附之物、神体,充分展现在日本的传统信仰中。

简单的东西往往带给人们更多的享受,正如德国著名的建筑师密斯所说:“less is more”,极简主义意味着用平静的思想带出自我的本真。

到这里又不得不说以极简设计闻名的苹果。

1980年,乔布斯到日本访问索尼时,发现索尼员工都穿着三宅一生设计的制服上班,于是便请三宅一生为苹果公司的员工也定制制服。后来,因为苹果员工的一致抗议,制服计划并未实施。不过,乔布斯决定为他自己定制日常制服,并以此为个人标志,于是请三宅一生为自己设计一些圆领衫。谁知道三宅一生给了他100件圆领衫。这100件三宅一生也一直陪伴乔布斯到老。

极致的简约,我们追求的是能让产品达到在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的品质。这就是苹果的设计思想。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 出自老子的《道德经》 大道至简是说最高的道理往往是最简明的。

大道理是极其简单的,简单到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世上的事情难就难在简单,简单不是敷衍了事,也不是单纯幼稚,而是智慧,是成熟睿智的表现。

做事情复杂繁琐往往是因为智慧没有到位。再大的事情,“一分为二” 就很简单了,再难的事情从简单入手,循序渐进就能做成。因此,复杂的事情要简单去做,简单的事情要重复去做,重复做的事情要用心去做,长期坚持下去,这才是做事的态度。

完美的常常是简单的。简单就是真理,简单就是聪明,简单是厚积薄发的力量。学会了简单,其实真不简单。

 

粹/粋( いき/iki)

即 “意气”(いき),是主要关于在日本江户时代的市井文化中就已产生的一种“身体美学”。身体美学及“意气”这一审美思潮由游里这一特殊的社会而及于一般社会,从而成为日本文学、美学中的一个传统。由当时的《色道大镜》等书籍进行提炼。“意气”是一种洞悉情爱本质,以纯爱为导向,不功利、不胶着,潇洒达观,反俗而又时尚的一种审美静观。与“意气”相关的概念是“通”和“粹”。“通”是男女交往中潇洒达观的行为之美,“粹”则是心无杂念的心理修炼。内在“通粹”,外在才能有“意气之美”。

“粋” 的出现完全来自于人与人之间微妙、紧张的关系……是一种都市美学……一种境界,使人们之间的关系保持一种微妙的振动,不断出现和消失,既亲切又遥远。——《江户文化: 都市日本的日常生活和消遣1600~1868》

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男孩为喝折价早咖啡沿原宿后街由西向东走,女孩为买快信邮票沿同一条街由东向西去,两人恰在路中间擦肩而过。失却记忆的微光刹那间照亮两颗心灵。

两人胸口陡然颤动,并且明白:她就是我的百分百女孩。他就是我的百分百男孩。然而两人记忆的烛光实在过于微弱,两人的话语也不似十四年前那般清晰。结果连句话也没说便擦肩而过,径直消失在人群中,永远永远。是的,这就是我该跟她说的。——村上春树《遇见百分之百女孩》

 “粋” 是从江户时代城市文化出现,尤其是来自蓬勃发展的妓院和戏院。

粹的本质是都市风格的本质,即毫不费力地时髦和谦逊潇洒、既迷人又孤傲。

自江户时代宣告结束,“粋”也淡出了文化圈。直到20世纪30年代,九鬼周造重新普及他的哲学--“粋”的结构概念,从那时起,“粋”一直发展至今。从村上春树的作品(经常被引用为“粋”的样本),到用于消遣的 “公关俱乐部”,高度城市化的现代日本中 “粋” 简直是无处不在。

玫瑰死去,而紫罗兰仍在。

当你学会了一个新词,你就会突然发现它其实无处不在,无论你是观赏传统的日本屏风画,参观梦想中的京都著名景点,或者想学习剑道或茶道,或是被邀请参加赏花郊游,你都会看到 “美意識”。即使你只是在你自己的后院走走,你也会开始看到 “侘寂” 和 “渋い” 在那里出现。这些审美形态就像是一副副眼镜,可以解构和筛选你周围的世界,定义和塑造以前模糊的环境。突然之间,腐烂的花朵一样可以是美丽的,所以现在你也不必操心养花需要经常浇水了。

九鬼周造在对“粹”进行分析时,提出了 “粹” 还具有一种 “媚态” 的元素。九鬼认为,这种 “媚态” 是一种异性之间情感互动的信号,同样也是日本传统色道文化的内涵,而具体的实例便是江户时代青楼之中男男女女交游欢愉的那份心情。

现在能够与这个人交流的瞬间,不会再来。所以要珍惜眼前的这个时间。

这个理念的精髓是:眼前,这个瞬间,与这个人的关系,就是值得珍惜的一切。

记得一部日本动漫《你的名字》,新海诚用这样的故事去温暖城市中每一个仍然愿意相信爱的人。在这么大的世界里,能够遇见你,竟然需要如此用力。穿越错位的时空,仰望陨落的星辰,你没留下你的名字,我却无法忘记那句 “我爱你”。这不正是粋的体现吗?

他们彼此之间既保持着各自的独立性,又能以互相共感的方式将心与心连接到一起。

就像无需牵手、无需拥抱一样,在分离的状态下依然能深深地相互吸引,尊重和理解。

“微、并、气、间、秘、素、假、破” 的审美价值观,应该是我们整个东方人原始情感被推演、转化为智慧意识的美学总结,而这也是儒、释、道所推崇的人生哲理。——黑川雅之

气也像一个人带动的余韵,对于这个人来说,更像看不见的领地。

九鬼从原理构成的角度,将粹的内涵限定为三个层面:

一、是对异性的媚态;

二、武士道的意气;

三、三是佛教的达观。

他说,“所谓粹就是东方文化的,或者说是大和民族特殊存在样态的显著的自我表明”。

江户时代近二百七十年间社会安定,文化重心由乡村文化转向城市文化,城市人口迅速扩张,商品经济繁荣,市民生活享乐化,导致市井文化高度发达。有金钱而无身份地位的新兴市民阶层(町人)们努力摆脱僵硬拘禁的乡野土气,追求都市特有的时髦、新奇、潇洒、“上品”的生活,其生活品位和水准迅速超越了衰败的贵族、清贫而拘谨的武士,于是,町人取代了中世时代由武士与僧侣主导的文化,而成为极富活力的新的城市文化的创造者。如果说,平安文化的中心在宫廷,中世文化的中心在武士官邸和名山寺院,那么德川时代市民文化的核心地带则是被称为“游廓”或“游里”的妓院,还有戏院(“游里”不必说,当时的戏院也带有强烈的色情性质)。正是这两处被人“恶所”的地方,却成了时尚潮流与新文化的发源地,成为“恶之花”、“美之草”的孳生园地。游里按严格的美学标准,将一个个游女(妓女)培养为秀外慧中的楷模,尤其是那些被称为“太夫”的高级名妓,还有那些俳优名角,成为整个市民社会最有人气、最受追捧的人。那些被称为“太夫”的高级游女、潇洒大方的风流客和戏剧名优们的言语举止、服饰打扮、技艺修养等,成为市民关注的风向标,为人们津津乐道、学习和模仿。富有的町人们纷纷跑进游廓和戏院,或纵情声色,享受挥霍金钱、自由洒脱的快乐,把游里作为逃避现实的世外桃源与温柔乡,在谈情说爱中寻求不为婚姻家庭所束缚的纯爱。当时的思想家荻生徂徕(1666—1728)在《政谈》(卷一第九节)中忧心忡忡地说:“……达官显贵娶游女为妻的例子不胜枚举,以至普通人家越来越多地把女儿卖去做游女……游女和戏子的习气传播到一般人身上,现在的大名、高官们在言谈中也无所顾忌地使用游女与戏子的语言。武士家的妻女也模仿游女和戏子的做派而不知羞耻,此乃当今流行的风尚……”在这种情况下,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以肉体为出发点,以灵肉合一的身体为归结点,以冲犯传统道德、挑战既成家庭伦理观念为特征,以寻求身体与精神的自由超越为指向的新的审美思潮。这种审美思潮在当时“浮世草子”、“洒落本”、“滑稽本”、“人情本”等市井小说,乃至“净琉璃”、“歌舞伎”等市井戏剧中得到了生动形象的反映和表现。在这种审美思潮中产生了“通”、“粹”、“意气”等一系列审美概念,而核心范畴便是“意气”。从美学的角度看,这正是当代西方美学家所提倡的,而早在日本江户时代的市井文化中就已产生的一种“身体美学”。身体美学及“意气”这一审美思潮由游里这一特殊的社会而及于一般社会,从而成为日本文学、美学中的一个传统。可以说,“意气”已经具备了“前现代”的某些特征,代表了日本传统审美文化的最后一个阶段和最后一种形态,对现代日本人的精神气质及文学艺术也产生着持续不断的潜在影响。

 

“雅”体现为文化的礼节、礼貌;

“物哀”则是对凄美落幕趋之若鹜;

“幽玄”含糊其辞的语言,意境悠远;

“侘寂”独辟蹊径,即使身处于低谷也怡然自得;

“序破急”是能剧的精华所在,亦是击剑的必杀技;

“涩”更是催生了一代又一代诧叱风云的设计大师;

“粹”在艺伎身上浓装艳抹,亦在都市生活里游刃有余。

 

参考:

    、听飞狐聊日式美学(来源:简书网。作者:飞狐)

    、日本美学的四项基本概念:物哀、幽玄、侘寂、意气(腾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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